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样样都缺:广西地方民族乐团生存现状探访

  在当今时代,少有人能欣赏民乐的中国式写意;市场的“短腿”拖慢新人新作涌现的速度,资金投入的缺席令推广平台难寻,很多民乐团的生存已陷入恶性循环。“曲高和寡”的民乐团该何去何从?

  日前,记者走进广西唯一一家职业民乐团——广西歌舞剧院民乐团,对其生存现状进行探访。

  广西民乐团演奏员李红端坐谱架之前,屏住呼吸,按弦、拉弓,闭目、摇曳,马骨胡动听的旋律随即淌出,与琵琶、扬琴、中阮、竹笛等交相应和,一曲欢快喜庆的《壮乡春早》便充满房间。闻曲如见事,一幅春早人勤、鸟雀鸣叫的春耕图,跃然浮现眼前。

  “《壮乡春早》是我们的保留曲目,逢演必奏。马骨胡是广西壮族特有的乐器,音色清脆明亮,表现力强。你刚才听到的鸟叫声,就是它发出的,惟妙惟肖吧。”聊起民乐,与二胡、马骨胡相伴30多年的李红有说不完的话。

  可谈到民乐团的近况,李红却兴奋不起来。正如广西歌舞剧院分管民乐团的副院长张瑞和所说,“排练、演出场所严重欠缺,乐器陈旧老化,新作佳作缺乏,演奏员青黄不接,对接市场能力不足”,民乐团的发展遇到了瓶颈。

  【窘迫】“刚毕业的小伙子,一个月只有七八百元,怎么能留得住人”

  11月25日,南宁市民主路广西歌舞剧院,李红和同事们正在为近期的一场演出排练。与优美的乐曲并不相称,排练的场地太过逼仄,摆下古筝、扬琴等“大家伙”,更显拥挤。“我们没有专门的排练场,只能征用这间会议室了。”民乐团团长赵艳说。

  张瑞和说,近年来,传统曲艺的发展遇到了瓶颈,广西民乐团也不例外,乐团演奏员已从鼎盛时的近40人缩减至现在的15人。而在一个大型民乐团中,仅二胡手都应该有20人。

  “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我们的‘黄金时期’。人多、声部齐全,团里新作频出,演奏技艺精湛,整体实力在全国也排得上号,能搞大型晚会,人才梯队也合理,老中青结合,充满了朝气。”忆及乐团昔日辉煌,赵艳不胜唏嘘。

  “民乐团是差额拨款的事业单位,财政出50%,剩下的院团自己想办法。我是国家一级演奏员,相当于大学正教授,每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就2000元出头。而刚毕业的小伙子,一个月只有七八百元,又没有住房。你说,怎么能留得住人?”赵艳说,今年就有几个“好苗子”,作为文艺特招去了待遇更好的单位。

  10月下旬,第八届中国—东盟博览会在南宁召开,乐团获邀为参会的中国及东盟各国领导人演奏。按演出需要,古筝要排前面,这可把陈剑霞急坏了:她的古筝一角早有磨损,以往演出排在后面,前面有遮挡,倒无伤大雅,这次要在如此重要的国际场合“穿帮”了,怎么办?情急之下,陈剑霞用谱架遮住古筝的“伤疤”,“家丑这才没外扬”。

  “作为专业民乐团的演奏员,我们演出用的乐器,有一半都是私人的,‘私器公用’。”赵艳颇为无奈地说,“谁能想到,我们在为各国元首演奏时,拿着的是自家的乐器?”

  “民乐团至今还‘活着’,本身就是个奇迹。”张瑞和说,“可以说,是大家用对民乐的执着和热爱,在苦苦支撑。”

  【困惑】最近的商演在2004年,“半卖半送,真正掏钱的听众少之又少”

  其实,广西民乐团的演出机会并不少。今年8月,赴北京参加外交部举办的晚会;9月,参加招待各领事馆的演出;10月,中国—东盟博览会邀请演出……近些年,民乐团也曾先后出访瑞士、日本、新加坡、法国、奥地利等国,进行演出。

  2004年到2006年,民乐团年年都到日本巡演,在鹿儿岛、熊本等地的演出,几乎场场爆满。李红回忆说:“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,整个巡演都一直跟着我们,拿着一把二胡,见谁有空就叫指点一下。”

  “我们大部分的演出都是政务接待和出国访演。”赵艳说。今年,民乐团已经演出20余场,其中无一场商业演出。

  为什么不搞商演?张瑞和说:“一些听众,似乎有些‘崇洋媚外’,认为西洋音乐更高雅和时尚,不愿意花钱和时间来亲近民乐。”赵艳也坦承,一方面,民乐团承担的政务性演出太多,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琢磨商演的事;另一方面,也缺乏策划、包装、营销人才。“大家都习惯了,政府有活就一起排练,没活就各自忙各自的事。”

  实际上,民乐团也在尝试市场化,只是往往会迷失在“岔路口”。

  几乎与著名民乐组合“女子十二乐坊”同期,广西民乐团也组建了由6位美女演奏员领衔的“阿哩哩”女子乐坊。“十二乐坊里,二胡演奏者雷滢和笛子演奏者廖彬曲都是从广西走出去的,我们不少人都可以说是她们的师姐。”李红说。

  赵艳认为,与“女子十二乐坊”相比,“阿哩哩”因为拥有马骨胡、牛角胡、独弦琴等广西特色民族乐器,而更具独特魅力。“我们有实力、有特色,但由于包装、宣传、运作人才缺乏等原因,‘阿哩哩’的名声始终没能打响。”

  赵艳说,“最近几年,我们几乎都没有卖过票”,民乐团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政务、外事接待的演出中。在赵艳的印象中,最近的一场商演是在2004年,“在南宁剧场演出,半卖半送,真正掏钱的听众少之又少。”

  【期待】政府能“扶上马”再“送一程”,吸纳更多人才进行创新、策划和包装

  “平台少,市场小,投入少,新作缺,演奏家青黄不接。”广西民族管弦乐学会副会长、广西艺术学院民乐系主任蔡央坦言,广西民乐团的遭遇实际上是国内民乐困境的一个缩影。

  “‘超女’、‘快男’、青歌赛等选秀平台层出不穷,却没有影响力大的平台让民乐人才脱颖而出。”蔡央表示,“政府投入不足,亦是民乐团发展不起来的原因。在南宁,一个像样的音乐厅都没有。包括民乐团在内,广西绝大部分文艺院团都没有固定的排练、演出场所,难以开展日常排练和商业表演。”

  缺乏创新力,也是制约民乐发展的重要原因。“提到民乐,大家就想到《二泉映月》、《高山流水》、《十面埋伏》等老作品,经典虽然永恒,但长此以往,难免给人陈腔老调的感觉。民乐发展太需要一些‘新鲜的声音’和‘活泼的形式’了。”蔡央认为,民乐团的核心竞争力是作品,包括收集整理和自己创作的曲目,“但广西民乐团能拿得出手的作品,也就是《壮乡春早》、《美丽的壮锦》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创作,之后鲜有佳作。”

  眼下,广西正按照中央部署稳步推进国有文艺院团体制改革。院团转企后,民乐团就得直面市场。尚未学会游泳的民乐团,如何在市场大潮中生存?

  “我强烈建议对民乐团不能‘一刀切’,而要‘扶上马’,‘送一程’,给民乐团一个缓冲的适应期。”蔡央说,民乐团也应当就此大胆地“走出去”、“走下去”。

  蔡央说,走出去,就是要解开体制的束缚,主动吸收人才,对接市场、培育市场,联手演出商,走向全国、走向世界。走下去,就是走进民间,挖掘出真正具有壮乡特色的作品;走进茶坊、走进学校,悉心培育民乐市场。

  “我们有人才,有底子,有曲目,有积累,只是缺少市场运作的人才进行策划和包装。”赵艳说,民乐团曾经在广西大中院校巡演,很受欢迎,这让她对民乐团的未来仍有信心,“潜力是有的,就看我们如何操作、挖掘。”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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